——访北京中科前方生物技术研究所所长蒋佃水教授

薛小和：近年来，“要使企业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”这句话已形成广泛的社会共识。但与此同时，我也看到这样的说法：“现阶段企业能否真正成为我国技术创新的主体，还有待观察”，“要引导和推动企业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”。你认为企业能不能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？

蒋佃水：在发达国家，技术创新的主体是企业，但我认为在现阶段，我国大部分企业尚难以独立承担起技术创新的重任，技术创新还需要多主体协同完成，尤其是企业与科研机构这两个主体。

长期以来，我国高水平的科技人员主要集中在科研机构，企业的科技力量相当薄弱，研究开发能力远不能满足市场对企业的需要。何况我们还有大量的中小企业，它们很少有自己具备研发力量的。因此，现阶段科研机构要与企业一道承担起技术创新的主体角色，这样有助于实现国家科技资源的优化配置。只有在科研机构和企业之间建立起紧密、长期、高效的合作伙伴关系，协同发挥作用，才能提高科技成果的转化率，进而加快我国技术创新的步伐。当然，以发展的眼光看，我国企业还是应该尽快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，而科研机构则是技术创新的重要参与者。

薛小和：我这里有一些数据可以印证你的观点。据报道，目前我国大中型企业中71%没有设立技术开发机构，2/3没有开展技术开发活动。2003年企业科技经费支出占产品销售收入的比重仅为1.52%，其中用于新产品开发的支出仅占0.66%。在这种情况下，科研机构作为主体之一应如何发挥作用？

蒋佃水：科研机构要以市场为导向，以满足客户的需求为出发点，为企业进行技术攻关、产品开发、新技术推广，以及质量、标准、信息、咨询、人才培训等方面的服务。技术创新体现了市场机会和技术机会结合的能力，企业把握市场机会的能力比较强，而科研机构把握技术机会的能力比较强，两者一旦结合，就能形成更强的技术创新能力。

薛小和：据了解，一些科研院所的科研成果目前仍停留在实验室里，未能形成市场化和产业化。比如北京地区，近几年每年的科研开发项目约4万项，能推广应用的仅4500项，而能形成产业化的项目就更少。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脱节？

蒋佃水：原因之一是，在科研机构和企业之间缺少一个互动平台——科技中介。技术创新是一种高度社会化的活动，在科技成果转移的合作关系建立之前，科研机构和企业之间有一个互相搜寻、选择甚至博弈的过程，这就需要中介机构发挥其优势，为企业提供专利检索、市场分析、创业融资等咨询服务，为科研机构提供企业的投资方向、投资业绩等信息。科技中介作为向技术创新主体提供社会化、专业化服务的机构，在促进创新主体与市场之间的技术转移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。所以，发展科技中介组织是加速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的关键措施，是国家科技创新体系链条上的重要一环。

需要说明的是，科技中介工作需要相当强的开拓创新能力，对人才的要求较高，既要懂技术也要懂市场，还应具备与企业、与科研机构打交道的人文精神。技术是一种无形的特殊商品，其优劣高下要在应用之后才能知道。因此，技术投入的风险相对于其它投入的风险要更大一些。

薛小和：为了降低这种风险，科技中介应如何发挥作用？

蒋佃水：这就是我要特别强调的中试基地问题。如前所述，我国科研院所的实验室成果即经过小试的成果很多，它们之所以很难产业化，是因为还没有经过从实验室到生产线的中间阶段的试验，也就是中试。实验室成果只有经过中试，从样品变成产品，经过中试二次开发以后，再进入企业的工业化生产，才能最终变成商品。

如果科技中介能建设自己的中试基地，那么就能对科研院所的实验室成果进行“熟化”与“孵化”，对技术进行实物化表达，使无形的技术向有形的成果转化。许多投资者都有投资失败的教训，所以投资者的谨慎是可以理解的。而科技中介让经过中试的新产品通过样板市场的检验后，再转移到企业中去，就有效解决了投资者最关心的“技术成熟不成熟、产品有没有市场”这两个关键问题，将极大降低企业投资新产品的风险。

薛小和：科技部曾将2003年作为“科技中介年”，建立这样的上承科研院所、下接生产企业的中试基地，符合政府倡导的方向。

蒋佃水：是的，政府不仅倡导，而且给予了大力支持。今年，我们所承担的“北京健康产业中试与孵化中心”项目正式启动，这个带有中试基地的科技中介，就是北京市科委为促进农业科技成果转化、农业技术集成，与北京市平谷区政府共同创建的，是国内首家具有中试功能的孵化机构。

当然，机构和基地建立起来以后，还需要有先进的理念作指导。现在一些科技中介都讲技术推销，而我认为应该做成技术营销。从技术推销转变为技术营销，两者有很多不同：从出发点来说，技术推销是从专家感兴趣的课题出发，做专家认为有市场前景的项目。而技术营销是从消费者、企业及地方的需求出发，做以市场为导向的项目；从方向上来说，技术推销仅从专家到客户，是单向的，因此技术服务带有一定的盲目性，而技术营销是从客户到专家、再从专家到客户，是双向的，技术服务的针对性较强；从技术水平及其适用性来说，技术推销的技术也许是先进的，但不一定适应市场需求，而技术营销的技术不一定很先进，但适应市场需求；从结果来说，技术推销由于离客户需求相对较远，成果很难转化，而技术营销从满足客户的需求出发，成果容易转化。